《人間劇場131》就讓自己凍齡在彼時那刻

草根影響力新視野　侯剛本博士

話說梨園行中，不少高齡的藝界長輩，即或人到鶴髮松齡的高壽年紀，身體保養地依舊硬朗，心境同樣也隨著身體的狀態，有別於相當年歲的同齡之輩。我常在想：如此這般高度正相關的職場生態同質性，會不會也和他們一來紮實的幼功底子有關；二則可能也與這些人，本身長年從事舞台人前工作，相貌身形自然也就應當要比其他的士農工商們，再多些與眾不同的賞心悅目與自信迷人。就這樣放眼望去，那85歲的看起來像個55歲，而55歲的乍看上去，卻又好像才要剛滿35歲……；似這等留住年輕的視覺年齡，儼然無疑肯定那是來自上帝慷慨的憐憫。

遺憾地是，同樣出身於戲曲界的我，關於凍齡彷彿「人人有獎」的這回事兒，好像偏偏就只有我沒有這等恩寵待遇；那種令人難受的感覺，活生生地就像常態分佈的山丘圖表，唯獨就只有你被命運的離心力，甩出去淪落成離群落單的遺漏值。每每翻開舊照片一再端倪，為什麼明明就13歲的我，長得卻像個33歲的熟男；即至人到33歲之齡後，又被人家認作是年過半百的大叔……；無奈何與其怨天尤人，倒不如趁早說服自己，早點兒認清這樣殘酷的事實，有意識地開始學著順勢超齡裝老扮老：穿白領熟男的衣帽褲鞋、戴中年男人選戴的老氣眼鏡、假掰學抽煙斗跨翹二郎腿……

某天無意拜讀到一篇好文，論到生理年齡其實未必等同於心理年齡。也就是說，明明就是七老八十的人，只要當事人有一顆年輕的心，一樣可以讓自己的身心，維持在屬於那個心理年齡的狀態裡；同理的是，倘若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人，照樣也能夠因著他的獨當一面與穩重老成，順理超越那些本就和他年齡雖然相仿，心智卻依然停留在混世玩樂，成天只知聊賴打鬧的無憂屁孩。

讀罷那文幾分又驚幾分略喜的我，不禁誠實以對地開始自問：如果可以選擇的話，究竟應該停留在幾歲時的心理年齡，才是我自己真正感到最舒適的年紀？

時間回到16歲的那一年，那是我曾在劇校坐科時，專心不二瘋狂練功的一年，也是我拿出人生中狀態最好的毛血體能，何其認真毫無保留地用盡一年的時間，每天紮靠跑圓場吊嗓對戲打把子，一年後紮紮實實地唱下一台武小生的全本大戲。回想16歲那時的我，多麼天真地想用後天的努力，戰勝不公的先天條件，洗刷祖師爺並沒有賞我戲飯吃的魔咒，用行動奮力證明那張命運的封印，其實是可以憑靠事倍功半的執著，高傲睥睨地將其撕下扔棄。後來我錯了，因為當祖師爺真心沒有打賞給你戲飯吃的先天條件時，就算你再怎樣地努力也沒用的萬般無助，像極了逃不出命運擺佈身不由己的伊底帕斯，甚或群盲隊伍中任何一個，無法改變自己命運的可憐之人。直到後來我漸漸認清了一件事情：有些強求不來的夢與其蠻圓硬做，倒不如轉個彎重新編織一個自己並不討厭，而且相對做起來也比較事半功倍的差事兒，好讓與生俱來的天賦透過熱情執著的努力，化為一輩子長長久久的志業天命。於是這些年自己識時務地隨著山轉與路轉的同時，那個始終懷著凍齡在16歲瘋狂熱血練功的中年少年，愈來愈精巧熟稔地懂得轉換能量，透過靜水流深的日常冥冥之間，默默悄然做完了一件又一件，人生裡的大事小事苦事樂事舊事新事難事易事。即或隨著肉體的生理年紀漸長，其實我早已察覺16歲的意志與熱力，在所難免必須漸漸倚靠睡眠運動與優質飲食，才能維持一天之中供需均衡的身心靈力。因此能否盡可能地在職場情境裡遠離過勞，並且常保隨喜自在的淡定爾雅，方為中年戰場求得毫髮無傷全身而退的生存之道。

自體性的兀自衰老，像是一台只知直線前行的時光列車，不會因為各種內在外在的百般因由，為你大發慈悲網開一面地稍作停留。然而慶幸的是，就算車廂外的沿途風景，早已來到不同的站別年歲；至少有一點我們可以為自己做的，就是讓車廂裡的格局擺設動線位置，凍齡在某個讓你感到最為舒適的彼時那刻。也許像我一樣選擇刻意停留在，永遠黃金二八熱力無限的燦爛16歲；甚至你也可以聆聽你心底的聲音，為你那一節屬於你自己的心靈車廂，佈置一個永遠屬於你的心裡年紀：那年紀究竟幾多少，只有你知道且只依你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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