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的孕婦◎張耀仁

多少女人孕後對性提不起勁，原因來自對丈夫家庭充滿怨念與委屈。

親愛練習 - 張耀仁 小說家
尖叫的孕婦

這麼多年過去之後，L說，依舊記得那個孩子的眼神。

提早出生的孩子又小又紅，像還未成形的夢，送到保溫箱裡抖個不停，彷彿冬天在他身上始終沒有過完，唯獨那雙眼睛像掉進水裡的小老鼠，濕的，黑的，沒有焦距的看向遠方，看向為他擔心的那個母親。

L說，她就這麼和孩子遙遙相望著，直到那小小的身子不再顫抖了，直到濕黑的眼睛逐漸閤上，她知道，她即將失去第一個孩子，只和她做了短短幾個小時母子的孩子。

那一刻，L隔著玻璃罩，輕聲對孩子說：

「如果下輩子你還想和馬麻相認的話，記得不要迷路，要回來找馬麻。」

話剛說完，孩子就再也不動了，只有那稚嫩的臉龐掛著還未流完的眼淚。

L說，後來人家問起他們生了幾個小孩，她總是記得把那個早夭的孩子算上，而老公偏偏就是怎麼說都說不聽，只會責怪她：「為什麼要去記住一個沒相處過的孩子呢？」

說的那個孩子只是一件外套，隨時可以替換或捨棄。哪裡知道，L為了那孩子吃了多少苦，懷孕前吃中藥調養身體，懷孕後臥床好幾個月，結果先生一句話就抹去她和孩子的聯結，叫她情何以堪？

還有K，剖腹生產，麻藥退了之後痛得要命，可是老公卻不怎麼願意照顧小孩，「好像孩子有多麻煩似的，拿個尿布也要躡手躡腳。」

K 忿忿的說，孩子生下來之後，老公繼續去找牌友打牌，繼續在週末打鬥牛，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樣，只記得下班回到家和孩子嬉嬉鬧鬧，尿布也不幫忙換、奶瓶也 不幫忙洗，彷彿全天下只有他上班最累，還說「帶小孩明明就很容易啊」，問題是，他只負責「玩一下」，而K卻是「忙一天」，根本是兩碼子事，「難道孩子跟我 姓？還是我在外面偷生的？」K每天都超想罵髒話。

當然，不能忘了苦命的G，第一胎是千金，第二胎還是弄瓦，第三胎又是個賠錢貨，當她婆婆甩門轉身就走的當下，G看著手上為了求子而扎滿的針孔，不由得流下淚來，覺得她被徹底的當作生產工具，而她老公只顧著陪著笑臉對母親說：「好啦好啦，下一個就是了啦。」

是什麼？

當 然是兒子啊，G欲哭無淚的說，難道是女兒嗎？你去醫院看看，凡是婆婆聊天提起媳婦生小孩，如果回答是「欸唷，生男生女都一樣好啦」，那肯定就是生女的。言 下之意，生兒子理直氣壯，生女兒就是一輩子沮喪，「爭氣的肚皮」與「不爭氣的子宮」決定了女人發聲的權力。於是孩子的性別決定了女性的「貢獻值」，而男性 宛若局外人，既幫不上老婆，也安撫不了自己的爸媽，更別說照顧小孩了，孩子對他們而言，就是臉書按讚的工具，只要負責拍照紀錄親子出遊、只要固定把薪水掏 出來，好似老婆就該感激涕零、畢恭畢敬。

然而，要不是為了生孩子、照顧孩子，女人何必離開原本熱愛的工作？比起按月繳交的安家費，她們更在乎的是：老公能不能感同身受？能不能不要比結婚後更擺爛，比懷孕前更白目？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多少女人在生完小孩後，一點也提不起「性」趣，可以的話，她們每天根本想把內心的不滿發洩出來，再怎麼說，看似溫馨的懷孕背後其實往往充滿著怨念與委屈，就像向來被視為敢說敢做的少婦代表小S說：「公公叫我不用再拚了。」

多麼辛酸，又多麼令人忍不住想要尖叫的一句話。

所以，就別隨媒體起舞，關注郭董嚷嚷什麼「增產報國」了，也別羨慕那些豪門少奶奶又生了第幾個孩子，畢竟生孩子累的是女人的身體，悶的是女人的心，而男人就只會想著何時該收看「爸爸去哪兒」。

下一次，就換女生上演「媽媽去哪兒」！但別帶上小孩了，只要帶著解放的心，以及痛快的心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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