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不要貪

草根影響力新視野 文：　魏孫鴻Photo Credit: ClkerFreeVectorImages @ pixabay by CC0 Public Domain

假期到公司加班，順帶巡店，遇到了一位一樣是開店但行業不同的熟客。好久不見了，就坐下來跟他聊聊。說著說著，他問我：「你都有幫每一個員工加勞健保嗎？」我說：「那是一定，怎麼規定我們怎麼辦，沒有不加保空間。」他又問：「那如果人家硬是不願保呢？」我聽了這個問題，看了他好一下，沒回答，只說：「人家不願保你就不保，然後被擺道了，對吧？」他無力地點點頭，告訴我他前一陣子聘了一位能力不錯的門市人員，那人的業績打進店後就一直很好，他很開心，且一來就講明不需要勞健保，沒想到，後來對於業績獎金的要求跟我這客人有了歧見，談不攏，就不幹了。辭職沒多久，這客人就收到勞保局跟健保局的公函，說有人檢舉他不替員工保險，不但要追繳保費，且還得罰錢。
他當然很火也很窩囊，忿忿地罵著那個自己不願意保險又捅他一刀的人。我看著怒火又燃的他，補了一句：「你這同仁還每月領現，薪資不願轉帳，對吧？」他嚇了一跳，直說我是算命的、是仙仔，能未卜先知。於是，我只好給他講了個自己遇過的鳥事。

那是幾年前扣繳憑單發出後的季節，我那行銷公司接到了稅捐單位的公函。會計同仁檢視後，連忙拿來給我瞧。這一看啊，我心中的火也直竄，裡頭講了，我們被檢舉利用人頭虛報人力成本，因為有個人收到了扣繳憑單後，向稅捐單位檢舉他根本沒領過這家公司的錢！稅捐單位要我們證明檢舉人確實有收受我們給付的薪資，不然，白話點兒講，問題就大了。

對於這類事情向來在意的我，對此自然萬分重視。我們往來的客戶包括政府機關，有這樣的紀錄還得了。當下就是要同仁查個清清楚楚。這一查，才知道這人是我們在外地辦活動的臨時人力，是由當天的硬體(在我們這行指的就是攤棚、舞台、燈光、音響這類設備)廠商幫忙找的。負責的同仁，造有簽領名冊交給這個協力廠商，而檢舉人也的確簽名領用了當天的報酬。

正在查時，妙了，檢舉人打電話到公司來，來勒索了，開價是他當天報酬了二十五倍，新台幣伍萬元，要付現、當天給。同仁問我怎麼辦？我壓著怒火，要同仁回覆他：一切依法辦理，其餘不必多談。想當然耳，他撂下狠話就掛了電話。我們也就按照公函指示，發函將原由與資料回覆給稅捐單位。之後，因為資料齊備、證據確鑿，我們自是沒事兒。

但我非常不解，為什麼協力廠商的人會搞出這種飛機？於是過了段時間，就致電對方的老闆。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人原本是他的司機兼得力助手；人很靈活，也有些能耐。這位老闆請到這人時，簡直就是撿到寶了。這人跟他講，不必保勞健保、一開始薪資開價也低，唯一的要求是要天天結算工錢、領現金。這些，對那樣的公司而言，因為流動率加上工作的性質偏於臨時，所以這老闆也不疑有他。之後由於表現得好，那人的要價也步步升高。而對當老闆的來說，能辦事就值錢，不但不以為忤，還主動時不時地多塞點兒錢給他。也正因為這樣，當天我們要求人力支援時，那人才會出現在名單當中。

過了好一陣子，正當這老闆覺得這人真是塊好料，要更加重用時，公司開始有少件缺料的狀況出現了。有些值錢的設備，就這樣消失不見了，這自是得好好查查才行。這一查，正是那人所為。這下子，這老闆震驚了。東窗事發的當天下午，那人也就消失不見了，平時聯繫的手機怎麼打也打不通，到他留下的地址去找，更是講沒有這個人。協力廠商只好報警，但由於一開始就沒建立那人得身份檔案，搞了老半天，警方還真法兒單單憑個名字知道犯案的是哪位？後來是透過關係，讓這老闆看照片，才知道那人根本通緝犯一枚！

案是報了，人還沒抓到呢，這老闆就接到勞保局、健保局的函文，說有人檢舉他沒替員工加保，令他立即呈報相關資料，以便釐清。但有啥可以釐清？那是根本沒辦的事兒！他跑了好幾趟去解釋，但一點用都沒有，裁罰下來三十幾萬。因為那人虛報了薪資跟在職時間，可當初就因為貪了個便宜，這老闆什麼資料也沒有，面對這一大筆的罰金，只能啞巴吃黃連！

我講完這個故事，熟客釋懷了點兒，畢竟弄他的人，還沒那麼狠。但熟客就說：「我看我那過份的前員工不像通緝犯啊！」我笑笑著跟他講，不一定是通緝犯才會這樣幹，也不是只有通緝犯薪資才不願轉帳要領現。他「啊」的一聲，不解地看著我。我解釋到，因為我公司也時常會用些臨時人力，這都是當天結帳付錢的交易方式。而當中有些人，是債務官司敗訴定讞卻無力或不願還款的。這樣的人，到我這兒當工讀生，一旦我們報出扣繳憑單，行政執行署就會針對他寄給我們強制執行的命令，要求扣他的薪資抵債。但，這樣的工作都是短暫的，我們也只能回覆「該員確已離職」。我跟熟客講，不久後你一定也會收到這樣的公函。

他嘆了口氣，講說現在找人真麻煩。我則告訴他，在我的公司裡，包括咖啡店裡的工讀生，該保的都給保，這沒有妥協的空間。一方面是避免如他所遇的那樣狀況，一方面更是基於這是我們必然的責任。如果不願保，抱歉，這人我就不會用！同樣的，只要求職者提出不願意接受薪資轉帳的要求，我也是不二話，絕對不予錄用。我跟他分享，當老闆的，成本絕對不是斤斤計較，根本是得「克克講究」。但，便宜就別貪吧。不要因為人家「自願」不加保，我們可以省下高額的公司負擔就開心地答應了。責任是賴不調，況且，得想想在這樣一個人人都需要保險、制度就是如此的社會中，什麼樣的人會不要保險？我們用得起這樣的人嗎？至於領現問題，省卻那些辦理薪轉的小成本，我們當問問自己，這個時代，什麼樣的人他的銀行戶頭連自己都不喜歡？用這樣的人對我們有好處嗎？小便宜，貪的當下感覺不賴，但事後往往想吐出來也沒法了，那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