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獵巫時代

草根影響力新視野  文:國立空中大學社會科學系副教授  呂秉翰

歐洲的獵巫行動，始於12世紀，在16世紀時達到最高峰，18世紀之後才慢慢走入歷史的灰燼當中，眾所皆知的最著名事例是聖女貞德。這長達數百年的獵巫時代，瘋狂與恐懼結合了宗教與司法，造成數百萬人的迫害，至今仍是文明歐洲難以抹去的一大陰影。但是，「獵巫」只存在民智未開的社會嗎？

進入網路時代，資訊的傳遞更為快速，知識的累積更加倍增，但是這卻不代表人類的思緒因此更趨於絕對理智，因為大量訊息的全時曝光，生理感官的侷限性讓我們似乎必然地選擇接近極度簡化的各式表述，再加上匿名性與即時性的推波助瀾，無畏與無懼結合了網路與激情，一場新的獵巫時代早已揭開序幕。從近年的阿帕契姐、滅頂行動、輔大性侵案到近來的狼師誘姦等知名新聞案件，多少道德魔人借著正義之名以行獵巫之實，過程中摒棄法律責任的理性判斷，不斷地製造與複製荒唐的情節。

2013年媽媽嘴命案，咖啡廳呂姓老闆被謝姓犯嫌咬為共犯，於是成為被網軍指控為殺人犯但其實並無涉案的無辜者。2014年，食安風暴層出不窮，網路號召的抵制行動雖成功制裁業者，但卻牽連勞苦員工生計；2015年，楊姓女藝人受不了「靠北部落客」大批網友偏激謾罵，選擇上吊結束24年的短暫青春；2016年美濃地震，造成台南永康區維冠大樓倒塌，媒體因此追查全台土壤液化潛勢區，恐慌透過網路與媒體而持續蔓延；2017年，台中何姓婦人騎機車載小孩，天氣寒冷但後座女兒卻只穿薄衣，被錄下公布後隨即引發網友撻伐虐童，何婦急切喊冤，強調當天是因女兒不願穿外套，而她是尊重孩子身體自主權；同樣是2017年，補教狼師問題經媒體披露而一再浮出檯面討論，一位許姓老師也因高三女學生在某論壇控訴性侵，2天後在河濱公園上吊自殺。以上歷年案件，或許在社會一般人眼中，有些是罪有應得的，但無可否認的是，有些則是無妄之災。只不過，在網絡的同溫層當中網民只看到罪有應得，而看不到無妄之災，或者說，根本不在乎。

   網路時代的訊息量，在未來的每一年的進展，都將超越過去十年的總和，而這個速率還在加快當中，由於即時反餽的即刻體驗過於吸引人們目光，以致於我們反而迷失在化約實在的炫眼符碼當中而不自知。現代人在歡欣享受網路通訊所帶來緊密連結人際網絡關係之結果的同時，也同步加劇了社會多元論點的殘酷程度。此時似乎只有噤聲噤言的人才能倖免於難，因為，在層層疊疊的綿密搜尋之下，現在比起過去任何一個時代都更加準確也更加容易啟動獵巫行動。而每一位參與獵巫行動的狩獵者，在下一秒，隨時也都有可能又成為獵巫行動的受獵者。末法時代未必到臨，唯業隨身卻是現狀。數位秩序的發展還未到無法預測或無法駕馭的地步，但決定心念的方向卻已經在新獵巫時代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