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劇場86》工具人友人所帶給我的生命啟示

草根影響力新視野侯剛本博士

小喬，學術圈的一位朋友，學術表現超級優異，求學階段一路搭順風直達車，加上博士畢業短短不到幾年時間，便從小小助理教授跳到人人羨慕的正教授。細究檢視小喬的生活日常，沒家沒小一人飽全家飽，生活中除了被學術填滿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的興趣嗜好。一個單身大齡高學歷女子，所形構出屬於非常自我的小宇宙：沒有父母公婆需要操煩，沒有愛人配偶需要溝通磨合，沒有膝下兒女成天對他胡攪蠻纏，更沒有太多狐群狗黨填補他休閒課餘，吃吃喝喝打打鬧鬧胡說八道的言不及義。某種程度來說，小喬是個很孤單的人；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小喬是個不怕孤單的人，也正因為他的不怕孤單與鍾愛專注學術，他的學術成就才會如此傑出傲人。

那天，某個難得的機會和小喬閒聊之中，如常的近況則是他仍舊停不下來地拼命往前衝，即或都已經衝到正教授了還是閒不住，每天抱著一堆論文的修改與計畫的撰寫，然後就在不停的「衝刺、病倒、休養、康復；重新衝刺、病倒、休養、再康復…….」不算正向並且如出一輒的循環中，過著他所熟悉(但不優質)的生活模式。相較於我那綜覽群書的治學習慣，在小喬的眼中覺得很不可取。因為在他的內心世界裡，閱讀那些不是「拚升等、寫論文、拿計畫」的閱讀，通通都是閒書，通通都是虛度生命浪費時間。友直友諒友多聞，雖說小喬這樣的回應感覺有些傷人，但是當我更深一層地瞭解小喬的內心世界與價值觀時，相對地我也非常快速地盤點與數算我的日常生活中，那些看似牽絆的甜蜜包袱，它們到底有沒有帶給我些許小喬所沒有的活力與能量……..

W，求學時一位我非常敬畏的教授，世界名校畢業，熟齡男人該有的甜蜜包袱他通通都有，況且肩頭重擔不算輕的他，全家老小的生計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然而，這些年我從來沒有看過W老師，在扛著全家攀登學術險途吐露過半句怨言。永遠正向積極陽光樂觀的他，就算升等升得慢一點，也是一步一腳印地穩紮穩打，不貪快也不躁進，順著他自己生活節奏的同時，仍不忘時時注意升等的年限與各項人事規定，即便這段漫長的學術升等艱辛路，W老師走得沒有像小喬看似「下跳棋」那樣地飛快，但終究仍能攻頂之際，更沒有犧牲掉他的家庭幸福與身心健康。W老師說：「每個進場(學術)的人，都是不同的條件不同的命，也許沒有家累可以衝得快，但殊不知擁有家庭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是一種甜蜜的幸福……；各有各的好，不用互相羨慕嫉妒相互比較，因為兩者的背景情況本不相同，所以也就不需要放在一起相提並論…….」。的確，若從條件與處境來看，雖然我的肩頭沒有W老師那麼重；不過，看著W的治學奮鬥生涯，也許會是一個「三明治階段」的我，值得參考效法的對象。

沒錯，曾幾何時午夜夢迴之際，我也會羨慕小喬心無旁鶩的全心全意全力以赴；直到那天和小喬深談幾許之後我才知道，這些年變成工具人的他，不知不覺地緊緊抓著永遠不會讓人感到無聊的學術，但卻錯失了許許多多，原本可以在選擇慢活的過程中，才能相對感受依樣美好的沿途風景。當然，此刻小喬的心靈不覺空虛我也祝福他。只是我實在是覺得，若用他那種高度「目標取向」的活法，我會覺得我的人生實在是非常痛苦並且嚴重感到無趣。沒錯，家中長輩年邁久病，有時會確實也會覺得心力交瘁；是的，太太管到太平洋的媽媽嘴，更多的時候由衷希望他從此人間蒸發少來煩我；當然，青少年階段天天渾渾噩噩，大禍不犯小禍不斷的孩子，雖然失去了當年的可愛與可人，然而陪伴自己的骨肉走過成長的風暴，細細感受媽媽嘴愛人嘮叨背後深切的愛，照護年邁家人安度晚年…….；這相信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點滴，雖是一種苦中帶甜的真實喜悅，但它的價值對於一個愛家戀家的人來說，絕對遠遠大於追逐名利的淺碟快感。我想，如今的我，現下正在體會當年W老師一路走來，似曾相識真真切切有血有淚的點點滴滴。

放眼人生舞台名利光譜上，不少「假積極上進之名，順便偷渡沽名釣譽之實」的(噁心之)人，突然驚見這干人等無獨有偶的是，他們多多少少都有「工具人」的特質。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徹底否認，當個工具人是件罪大惡極且應遭唾棄驅逐；而是說，一個人若是過度嚴重工具到廢寢忘食沒血沒淚，導致久而久之失去人味只有名利的時候；可嘆那些沿途本當同樣美好的人生風景(家人、朋友、信仰、興趣、健康…….)，在他們的眼中頓時全都不是重點，不值瀏覽也無須紀念的當兒…….；我只能說，這些工具人就算登峰造極贏了全世界，但是他們也許一輩子也不會知道，自己多年來輸掉賠上的，可能是用金錢與時間會換不回來的婚姻、家庭、親情、健康、友誼、樂趣……

前些年，身邊某位工具人也是因為過度衝刺的結果，最後老天竟然用喪親之痛讓他強迫清醒；甚至另外一位雪狼舔刀的工具人，更是忘我地把自己的身體過勞玩垮，最後換得「提早下台一鞠躬」的無奈哀感謝。看著這些恰似小喬的形色之人，由於小喬目前正樂在享受做個有成就感的工具人，基於不破壞友情的當下現況，我只能說，我默默地祝福他繼續地過著「衝刺、病倒、休養、康復；重新衝刺、病倒、休養、再康復…….」工具人人生，直到有一天倘若小喬能夠醒悟的話，但願老天不要用太狠的方式，讓小喬重拾身而為人，本應享受的樂活之道與美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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