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劇場121》最後的相見

草根影響力新視野　侯剛本博士

身邊有個成就非凡令人欽羨的前輩，雖說人前的他，有著耀眼的地位與無盡的財富，未料熟識他的人皆都知道，這位前輩人後卻有著一段拋妻棄子的晦暗故事……；於是和他有關的生活圈裡，大家好像也為了人際互動上的仁慈與體貼，言談之中也就心有靈犀地在他面前，巧妙地不撕開他那私領域的家醜封印。

回溯這段說也說不清的兒女情長灰色膠著，好像是從他的孩子降世沒多久開始，便承受著父愛缺席的人間遺憾。所幸堅強的母子30餘年跌跌撞撞，竟自也就熬到孩子而立成家三代同堂。即或如此，這段變奏的家庭天倫，並沒有因為孩子的成婚與孫子的降臨，改變這位浪子父親對於婚姻與家庭的態度。

天有不測風雲，這位表面上一生順風順水的前輩，未料年老時生了一場致命的重病，年老力衰風燭將殘的他，此刻孤苦無依地臥塌在病床前，數算著無剩多時的生命倒數計時之際，這才猛然想起對於家人的需要。

回到母子多年來相依為命的立場，我相信剛開始他們的心中，一定對缺席的父職與未盡人倫的丈夫，存有相當多的悔恨。無奈當時「當局者迷」的那位前輩，可能並不覺得身為一個浪子有什麼不好。坦白說，一個人身強力壯吃飽穿暖快活有餘，啥兒事也不用管，確實是一件遊戲人間的美事。但是採以選擇性地忽略、甚至乾脆直接「說放就放」地拋棄掉，原本在人際社會秩序之下，本當承擔的職分與責任；站在我的立場與觀點，我並不欣賞這個人的自私與不成熟；即或這個人事業再有成就，在我看來，此人的生命就是不完整。

當然，人是一種群居的道德性動物。如果這位前輩是個有良心之人，我相信他應該也曾在無數次的午夜夢迴之中，面對著發生在自己身上，且不假手他人地親自幹出「拋妻棄子」的人生戲碼，理當自咎自責輾轉難眠。因此，就算這個人表面上對於撇下的妻兒，可以如此不聞不問毫不在意，可是又有誰知他的心靈深處，是否對於自己的獨身享樂，感到發自內心真正的快樂？

人總是這樣，總要遭逢到生死關頭的軟弱之際，才肯誠實面對自己的渺小與無助。令人驚訝的是，這位在病床上自知「時候不多」的前輩，竟然在燈火將殘的此時此刻，才真心想起了當年他所拋下的妻兒，並且希望能在辭世前見上他們(還有小孫子)一面。如此天外飛來突如其來的請求，瞬間打亂了母子多少年，早已習慣沒有丈夫與父親的生活。

這下可好了，一場天人交戰的人生戲碼，冷不防地說來就來，讓這段懸擱30年形同陌路的夫妻恩義血脈親情，眼下說什麼都必須再度開鑼唱響，換作是任何人遭逢到這樣的局面，絕對必然是一個不易逾越的天倫難關。人生如戲的是，很多時候諸如這般恰似戲劇才會出現的劇力情節，一旦當它發生在任何一個人的真實生活裡，想必分分秒秒片片段段，都不是一件容易舒坦的事。就像我常在課堂上跟學生舉「犀利人妻」的案例，我告訴他們：「你們所看到的犀利人妻，在電視上搬演時有多麼地好看；但是你們可曾知道，倘若犀利人妻的情節，發生在任何一個人的真實生活，對於當事人家庭成員們所承受的，又是件多麼痛苦的慘事…….」

三個人兒兩場戲：對於生病的甲方，上演著的是一齣認錯的戲碼；至於長年相依為命的母子乙方，他們所扮演的是眼下面臨要或不要，說放就放地全然放下30年來，複雜難言的恩怨情仇，快意演出一段「一笑泯恩仇」地原諒戲局……；都很辛苦都不容易，甚願厚生之德的蒼天，能夠讓這個家庭破鏡重圓的同時，也讓這位前輩的重病得以早日康復，好讓這次的重逢不是最後的相見，而是和好如初的開始……

V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