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這幾天有一件關於失智患者性行為能力的官司受到輿論廣大矚目。亨利雷洪先生，78歲，是愛荷華州數屆州議員，他在2007年遇到後來的雷洪太太，她大他一歲，兩人的配偶都已過世，相識以後情投意合，在那年步入禮堂再婚。
但好景不常，兩年後雷洪太太開始健忘，經常遺失物品、重複述說、開車走錯路，後來被診斷有阿茲海默症。罹病以後，雷洪太太的健康代理人是她的成人女兒，後來也成了她的法定監護人。
重點來了，雷洪太太到了2014年已嚴重失智，被送進了安養中心，而在當年五月，女兒請精神科醫生鑑定確認，雷洪太太已無從事性行為的決定能力，要安養中心禁止雷洪先生與雷洪太太做愛。雷洪先生在雷洪太太住進安養中心以後，經常前往探視，也偶而會在房間拉起布簾做愛。
就在雷洪太太五月被宣布沒有性行為能力以後，雷洪先生在七月前往探視，那天他走後，雷洪太太的室友，一位八十多歲的阿嬤向安養中心人員舉發，說她聽到鄰床布簾拉起來以後出現「不雅的聲音」，而安養中心人員調出監視器也發現，雷洪先生出了房間以後，把雷洪太太的衣物扔到洗衣機裡。
後來雷洪太太的女兒與州檢察官控告雷洪先生強暴雷洪太太，雷洪太太甚至被送去醫院做性侵害檢查，結果未發現性侵跡象。鑑識人員在雷洪太太床上有發現精液遺跡，但時間已久，並非新留下。一個月後雷洪太太過世，但官司持續進行，一直到這兩天才宣判：雷洪先生無罪。
雖然無罪，雷洪先生飽受委屈，他在庭訊的三個多小時裡，邊講邊哭了十次，他說自己與雷洪太太感情很好，彼此相愛，即使失智了，雷洪太太仍喜歡與他有親密接觸，但被控告那次，他並沒有跟太太做愛，只是在床邊幫她更換睡姿。後來舉發的那位老太太也說，她其實無法確認是否聽到做愛的聲音。但雷洪先生為此已放棄州議員連任選舉。
這件官司在美國引起軒然大波，到底失智老人家有沒有性需求？有沒有理解與表達性需求的能力？怎樣確認失智老人家的性需求？以及失智老人家與配偶之間的親密行為如何規範？都成了討論焦點。
如果阿公與失智阿嬤做愛，會被判性侵，那麼阿公為失智阿嬤所做的其他事情，比如餵食與洗澡，是不是也要徵得同意？這是很奇怪的事情。
這樣的新聞不只對台灣社會來說匪夷所思，因為老人家的性愛幾乎沒有人在談，家屬、醫療人員、安養中心絕少主動提起這樣令人尷尬的話題，即便在美國，也很少公開討論。一般老年照顧機構，都是等到出事了才急急忙忙找家屬來處理。
從醫學觀點來說，老人家一樣有情慾需求，而即使失智了，親密的肢體接觸也一樣能帶來撫慰的效果，只是老人家在面對失智配偶以及本身的性需求時，難免產生困惑，不曉得對方到底需要什麼？兩人該不該繼續有性行為？凡此種種，都需要家屬、醫療與照顧人員主動關心，並提供協助。
只是能夠了解、面對與處理老人家以及失智患者情慾需求的專業人員，實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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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政男：1968年生，台中市人。 台大醫學系畢業，老年精神科醫師。長期以通識自我教育，科學與人文兩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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